专访《不完美受害人》编剧任宝茹、高璇——鼓励弱者勇敢说不

从开播至今，《不完美受害人》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被观众一致认为“太敢拍”。作为暑期档为数不多的现实题材，该剧带有极强的批判性和指导意义，观众在对剧中不完美受害者施以同情和声援的同时，背后的创作过程也引发了很多人的好奇心。

尽管自1996年起，任宝茹、高璇就开始联合创作影视作品，早已是圈内公认的“黄金组合”，但挑战如此尖锐的题材依然超出了大多数观众的想象。近日，新黄河记者对话两位编剧，在长达12000多字的采访内容中，梳理出两位编剧的“初心”，或许这才是该剧走红的必然。

坚守法律逻辑而不是戏剧逻辑

(资料图)

“不完美受害人”是近年来才提出的一个概念，而在剧本创作之前，两位编剧已经进行了多年的酝酿。高璇表示，产生创作念头开始于2017年，她和搭档任宝茹就对这一议题展开了研究学习，对中外此类社会事件的案例、案件，进行了大量的阅读、深度的研究，在一边学习一边成长中有了强烈的表达欲。

时间来到2018年底、2019年初，三个主角和一条主情节线已经生成。正式动笔之前，任宝茹、高璇找到律师进行了一场法律推演，“当时的设想是如果任何一个地方在司法逻辑上不成立，我们绝不用戏剧逻辑去强推。”在经过了律师这一关后，两人在2019年下半年进入大纲创作，最终于2021年底收笔，电视剧进入了筹备、拍摄。

以两位编剧多年的创作经验分析，这会是一个极度敏感却又极易引发社会共情的题材，但创作中将不可避免遇上巨大挑战。“当强者对弱者侵占，我们是否能勇敢说出‘不’?我们的终极表达是讨论强弱。如果把剧中身居高位的人物换成一个女性，这个故事一样成立。”高璇说。评判剧本是否成功，两位编剧有一套自己的标准——鼓励弱者向强权勇敢说“不”。

高璇表示，创作中的困难主要来自于两方面。

一方面是人物塑造，因为复杂、多元以及真实，编剧要在观众的接受程度和自我表达之间找到平衡点。对于赵寻，高璇说，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受害者直面自己的懦弱和贪婪，看见她自我审视、自我成长的过程。她们希望能够还原出一个在道德上有瑕疵的不完美受害人所遭遇的一切，并由此让观众理解受害人的软弱与贪婪，理解他们为何没能在第一时间勇敢反抗。而对于反派成功的塑造，两位编剧也放弃了传统的写法，塑造了一位温文尔雅、衣冠楚楚的民营企业家形象，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解释了受害者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不”，另外还制造了一种反差，让人感到凛冽和齿冷。

另一方面的困难是追求极致的真实。“每个人是由法理逻辑、法律逻辑，而不是戏剧逻辑和生活逻辑来推进。”高璇透露，两位法律顾问参与了剧本创作全过程，保证所有细节都遵循法律的专业性，在涉及金融的方方面面也都落到了实处。

赵寻“不爽”，但现实

故事由一起第三方举报的强奸案开始。受害者赵寻(林允饰)，是大成公司董事长成功(刘奕君饰)近来刚提拔的新助理。赵寻在与成功发生关系后，被迫走上了维权道路。但是维权过程中，她表现得懦弱、虚荣与贪婪，被侵害前接受各种好处，对侵害者的追求不拒绝，被侵害时不反抗，被侵害后向警方撒谎。赵寻这样一位“不完美受害人”的出现无疑是大胆的，颠覆了很多人的三观，有人同情，也有人不解。

不仅赵寻不完美，周迅饰演的女律师林阚也不完美。一开始，林阚作为成功的律师，只是把这桩案子当作正常的工作，带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与赵寻打交道。但几次接触之后，林阚在赵寻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赵寻想要的不只是物质赔偿，还有精神上的安慰，但是她甚至不被自己的父母理解，更不用说对她施加舆论压力的路人。赵寻的出现，唤起了林阚的记忆。在她的学生时代，也曾被一位长辈骚扰，而她在那时候并没有发声，导致很多年过去，仍有人误解她、质疑她。在赵寻身上，她看到了不勇敢的自己，后来林阚转而帮助赵寻，本质上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高璇表示，她们不想把赵寻写成一个勇敢抗争黑幕的女英雄形象，也注定了赵寻不会自带“爽感”，她们更希望的是，观众能够认清现实，“不是所有弱者都能在第一时间鼓起勇气说‘不’，尤其是面对权力高位者的时候。我们想给这类受害者一

种宽容，给他们慢慢成长的空间，让他们站出来发声的过程和舆论环境能好一点，让他们反抗的勇气更坚决一点。”伴随着剧集热度高升，观众的观点呈现出不同走向。对于网友对剧中人设的不同看法，任宝茹表示不意外，“案件中所有的人，我们都不会预设一个美化或是保护的立场，而是站在相对客观的立场，把他们的人性展现给大家看。这样尖锐的话题和案子，观众一定会根据自己的价值观和认知代入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呈现出来的也必然是碎片化的撕裂。”

但在看过很多网友的留言后，她发现大部分观众还是认同了她们的表达，这让她感到欣慰，“敢写也好，敢拍也好，我觉得我们现在得到的还是正向的回报。作为创作者，我们想更深层地、真正地触及现实问题，也非常奢侈地希望，这个戏能够起到改变现实的一点点作用。”

对于很多网友都在猜原型，任宝茹回应，“不管是像赵寻，还是像成功这样的人物，我们每一个人物都是从社会现实中来，但我们并没有用任何一个原型事件和原型人物来做我们的模本。”

演员的表演堪称“完美”

除了题材本身的稀缺、精良的制作、错综复杂的剧情，《不完美受害人》的成功离不开高度贴合的演员和堪称完美的表演。周迅的林阚、刘奕君的成功、林允的赵寻、钟楚曦的晏明、陈数的辛路……每一个角色都被观众一眼记住，每一位演员都贡献了很多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采访中，两位编剧也对演员的表演大加赞扬。

剧中身为律师的林阚，有大量围绕如何定义权力关系下的愿意与否、如何定义强奸的讨论，周迅在受访时曾透露这是她遇到的最难台词，而刘奕君也在采访中表示剧中有大段大段的长达八 九分钟以上的台词，仅仅从台词这一关来看，就不是所有演员都能驾驭。

高璇称赞周迅的专业能力让大家叹为观止，“她在开机之前挑出40场戏，跟我们说这40场戏是要命的，只要不拍戏，她回酒店就是背这40场‘要命戏’的台词。”据她回忆，有一场戏令整个剧组印象深刻，包括在场的法律顾问，“戏最后结尾阶段有一场她给米芒在刑事庭上辩护的戏，谈正当防卫的量刑尺度，台词全部说下来大概是6分钟。那天到了现场，小迅穿好律师袍，走位的时候导演说先走一遍，她就开始念台词，手边没有剧本，眼前也没有任何提词器，6分钟的台词嘣儿都不打，形成了肌肉记忆，全组都震惊了。”

高璇表示，关于台词的准备贯穿全剧拍摄，所有演员都是如此的，“没有因为哪个演员背不下来词而在现场有卡顿，拍摄进度非常流畅。我们也感谢所有演员，没有修改，没有降低剧本台词的难度，并且特别好地做了准备和拍摄。”

作为特别出演的董洁和陈数也因为突破以往的角色和表演，意外获得了高关注度。任宝茹表示，辛路其实是唯一拿到“爽文大女主”剧本的人，“陈数老师一拿到这个角色，她立刻就喜欢上了，之前本来是制片人说让她帮忙串一下，但她看了以后很快就反馈说：这不是串场戏，我有太大的创作空间了。她对这个角色的准备也非常充分，完成得非常好。”而董洁对李怡的诠释，令任宝茹直言意外，“我们原来在剧本中，李怡这个角色更偏符号化，一看就是烈焰红唇的感觉。但导演说想要小董来演，我们马上感到一个不一样的李怡。她让这个角色变得不工具，不悬浮，加强了这个人物的维度和厚度。”

对于几位年轻演员的表现，高璇也给出了充分肯定，“林允是以她的年龄，演了一个可以说任何一个同年龄段小花都难以驾驭的、非常难演的角色。她现在的完成度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楚曦突破了自我类型的限制，让我们看到她扮演警务人员的飒爽和帅，大段关于程序正义的台词，她不但磕了下来，还演绎得动人出色、刚柔并济。”高璇坦言，原本以为年轻演员面对老戏骨的时候可能会略逊一筹，但没想到全组演员齐齐整整，没有一块短板。

原标题：专访《不完美受害人》编剧任宝茹、高璇——鼓励弱者勇敢说不

值班主任：田艳敏

作者：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任晓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