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希望观众除了惊天动地的大片以外，也去看娓娓道来的小故事
作者： 娱理@何小沁
“...我觉得伟大的战争是由这些小的局部构成的。”
张艺谋近年来作品高产，所以我们常能见到他。
最近一次娱理工作室见到张导，是几天前在他的工作室。冬奥会开幕式已进入最后几天的冲刺阶段，他比上次见又瘦了一圈，嗓子也哑了。作为世界唯一一个同时执导过夏季、冬季奥运会开幕式的人，他即将交出一台举世瞩目的表演，成为国家文化艺术的又一张名片。
张艺谋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影《狙击手》也将作为张艺谋作品首次冲进春节档。相比档期内其他影片，《狙击手》没有巨额投资，没有明星云集的阵容，想看、预售等数据目前在真人电影里也是最低的，是一部大导演+新演员+小切口故事的电影。
在昨晚的电影首映礼上，张艺谋说：“我对票房数字没有更高的奢望，希望越多人观看越好，但是看到今年春节档强手如林，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他们所说的黑马。希望当个黑马吧。”作为春节档第一部亮相的真人电影，《狙击手》表现出放手一搏的姿态，昨晚第一波口碑已经出来。
为何在忙碌的备战冬奥过程中，张艺谋仍然坚持去拍了这部电影？为何主演里除了章宇外全是新人，这批“谋男郎”又是怎么海选出来的？作为一个传奇性特殊兵种，拍狙击手的电影跟其他战争片会有什么不同？
最冷的枪
《悬崖之上》、冬奥会、《狙击手》，张艺谋自己也调侃说，“最近几年跟冰雪干上了。”
《狙击手》曾用名《最冷的枪》，讲述抗美援朝“冷枪冷炮”运动中一群五班战士的故事——有一名侦察兵被美军击中，他身上带着至关重要的情报，五班接到上级命令，要在跟美军顶级狙击手的对峙下，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侦察兵和情报。
《狙击手》最早发布预告片时，有网友觉得，电影画面和演员脸上是不是太“干净”了？跟传统战争片，尤其是抗美援朝题材战争片给人的印象不一致。
对此张艺谋介绍称，这部电影拍的是1952年左右双方阵地的对峙战、僵持战，战争已经进入第三年，双方开始停战谈判了，我们的人员、装备也相对补充上去了，所以跟初入朝鲜时的艰苦状态是不同的。剧组有军事顾问，把控得很仔细。
因此在片中可以看到，战士们都是吃完早饭出发，步行几公里、十几公里就到了对峙的前线，双方都不做大规模的进攻了。在离得很近的情况下，利用犬牙交错的阵地，战士们自发打冷枪，发现敌人不好用炮火轰炸，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开始号召大家加入“冷枪冷炮”运动。靠着这样的方式，当年我们的冷枪手打死了五万多人，留下了张桃芳等很多神枪手的传奇事迹。
《狙击手》并非改编自某个具体人物的经历，而是在做了大量案头工作的基础上，提炼出的一个有戏剧张力的故事。片中展现了狙击手的多种战术，尤其中方在军备条件落后于美国的情况下，也能巧妙利用各种工具、经验、策略，实现制胜一击，首先是一部“爽片”。
《狙击手》
大不过人家，就从小切口入手
狙击手是部队里的一个特殊兵种，于千百米之外取人头，不仅要手法好，还要有智谋。
国外已经拍过很多优秀的狙击手电影，如让-雅克·阿诺的《兵临城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美国狙击手》，道格·里曼的《生死之墙》等。
《狙击手》相对而言在商业和作者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以人物塑造和情感描写见长。片中有颇具张艺谋色彩的子弹特效、战争场面，有神枪手单枪匹马对抗强敌的英雄时刻，有反套路反常规的剧情转折，有战士之间的情谊和传承，也有催人泪下的仪式化桥段。
但它毕竟不是一部高投资、全明星、合家欢气氛的大片，在抗美援朝战争片类型里，也已经有了一部制作规模宏大、前作票房破纪录的《长津湖之水门桥》同档期电影。对此张艺谋并不回避，主动分享了他的想法：
“我们拍这个的时候，《长津湖》也在拍，我也接受了这个任务。我们当然知道《长津湖》会拍成什么样，就想着最好不一样。
所有的狙击手电影都是小切口，虽然也有战争大场面，但常常是在战争角落，是一种捉迷藏式的、格斗式的战争方式，所以也有传奇性。我们不拼大，大已经大不过人家了。我们从五班这样一个小切口入手，集中讲几个故事，尤其是大永的成长。
战争片以后还会拍很多，我自己还是喜欢聚焦在一些活生生的人物上，去讲人物在战场上经过战争洗礼以后的成长，这种主题比较有意思。”
要给中国电影输送新鲜血液
“我很早就想用新人，因为全中国的演员都到《长津湖》去了，开玩笑的。”张艺谋说。
他表示，起初主创们查阅资料、跟军事顾问讨论，得知当年的士兵都非常年轻，平均也就18岁左右，还有很多十六七岁的，“把青春献给祖国”并非一句空话。中国年轻演员不多，所以干脆决定找一群新人来主演。
“我们提前半年就开始了，把全国学表演的或者艺术院校的学生全部扒拉一遍，一次一次筛选，我有自己的一套筛选方式。选出来以后进行了半年的集中培训，还要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让他们看大量的当年的故事和资料，请很多战斗英雄给他们讲课。
新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他有全部的档期给你，我们要求你半年全部在这里。
我自己觉得新面孔有一种代入感，而且新人也没有什么负担。当然这个就很冒险了，会不会被明星阵营碾压，肯定是会的。因为认可度不高，老百姓都不知道他们，但是我觉得还是要给中国电影输送新鲜血液，谁都是从没名开始的。”
张艺谋导演和《狙击手》的新人演员们
被选中的新人演员都很珍惜跟张艺谋导演合作的机会，克服冰天雪地拍摄的各种困难，从不叫苦叫累。最开始剧组经验不足，没给演员做足防护，演员们自己也觉得应该穿得跟真的志愿军一样，结果开机第一天就有演员冻伤了。张艺谋赶紧叫人运来取暖设施，不允许再出现演员冻伤的状况。
显然张艺谋这次是按照贴合角色的标准去选拔新人的，经过半年的集训，新人演员们整体呈现出令人信服的表演。尤其陈永胜饰演的大永有成长弧光，戏份吃重，给人印象深刻，其他演员戏份相对少一些。
章宇表演看哭剧组所有人
战士们都找到了，下面该找班长了。
班长根据设定应该是30多岁，枪法以及演技上应该都比新兵显得更有经验一些。张艺谋就想到了他很欣赏的一位演员——章宇。
“这个演员我很喜欢，我看过他很多戏。他演的很多是文艺片，这个人很安静，非常努力、非常踏实，很少参加综艺，很少去曝光。中国有这样一种演员，很让人尊重。他的表演很写实、自然、生活化，演底层的小人物比较微妙，有他自己的独特魅力。”
章宇是贵州人，班里有几个新兵是四川人（当年志愿军里川军占了很大比重），他们在剧组经常就讲西南方言，也把方言带到了电影里。
《狙击手》，章宇
章宇来到剧组，看到新人演员们已经训练得有模有样，赶紧加入他们，跟着一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像章宇说的，“首先得像个兵，不能在这上面露怯。”后来这些演员们磨合得越来越熟悉，章宇就真的像是一个带着一群兵的班长。
“有一场戏是章宇说，我把你们从家乡带出来，我不能带你们回家了，原剧本中不是这样写的，但他就那么说了。我觉得那一段很感人，他演得很实在，并没有做太多的煽情性的表演，只是轻轻说了出来，举重若轻。
那个镜头拍的时候，我们后面的工作人员都哭了。”张艺谋回忆说。
《狙击手》，章宇
张译零片酬主动请缨
张译已经是继《一秒钟》《悬崖之上》之后，连续第三次跟张艺谋导演合作。张译笑称能连续出演张艺谋电影的秘诀是，“不要总惦记，让他惦记你”，导演在拍戏就去探班，探班顺便就得到了客串出演连长的机会。
张艺谋也表示很感谢张译，这次他一分钱片酬都没要，来帮忙演了《狙击手》里最感人的一场戏。
据张艺谋讲，本来剧本里是没有适合张译的角色的。后来张译来探班，发现有个连长的角色戏份不多，刚好可以给他作为客串出演。
张译下飞机后，找张艺谋导演商量了一晚上。张艺谋导演一直想要一个干净有力、不过分煽情的结尾，两人一块讨论出了《狙击手》最后的连长点名戏份。拍完这场戏后，张艺谋把前面的剧本也改了，新增了两场点名戏，跟最后一场戏作为呼应。
《狙击手》，张译
大小张导的分工
《狙击手》是张艺谋和女儿张末联合执导的电影。张末曾在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留学，也很早之前就在父亲的剧组帮忙和学习，曾独立执导过院线长片《28岁未成年》。这次是父女俩第一次共同署名导演的一部电影。
在《狙击手》剧组，“大张导”和“小张导”的分工非常明确：张艺谋负责拍中方部分，张末负责拍美军部分。
“这部电影里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二都是美军，我们不能把美军塑造脸谱化，那样不好看，还是要写他们一些活生生的小细节，他们的一些个性，所以这方面是我女儿来完成的。她在美国念过书，要跟他们用英语交流，她有这个能力。”张艺谋说。
因为片中中美两方的狙击手是相隔几百米互相狙击，彼此几乎是看不见的，所以剧组也是分开拍摄的。美术部门在相隔大约500米的地方搭了两个战场，剧组分成AB两组，每天同时开拍，每天晚上两位导演会一块看素材、讨论，随时调整第二天的拍摄方案，确保两边的镜头可以完全衔接上，有一种见招拆招的感觉。
在《狙击手》首映日，张颂文等多位到场的圈内人都提到对片中的美军塑造印象深刻。他们不再是强大到刀枪不入，或者只表现愚蠢傲慢一面的形象，也是同样有实力、讲信义、有智谋、也会惧怕死亡的人，并且所占篇幅确实不少，不是只作为背景和衬托出现。
对票房没有更多奢望
春节档预售已经开启，不出意外，《狙击手》在真人电影里排名靠后。接下来张艺谋甚至都没法继续亲自宣传电影了，他要全身心扑在冬奥上了。
“冬奥是国家大事，我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冬奥上。但是《狙击手》这个故事又很吸引我，所以我特别在中间两个月跟奥组委的领导们请了假，全力以赴把这个电影拍好。今天的幸福生活来自不易，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你仿佛走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为有他们才有我们的今天，也才有今天的冬奥会。”
被问到对《狙击手》的票房预期，张艺谋坦诚表示没有什么预期：“那些片子都很大，宣传也很多，我看我们的各方面指数都在后头。我寄希望不大，因为那些实在都是大片，我们这是一个小切口的故事。
我希望观众们除了看大片的热火朝天、惊天动地外，也去关注一些小小的角落，那些单个的人，那些娓娓道来的小故事，我觉得伟大的战争是由这些小的局部构成的。所以我很希望观众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看，没有更多奢望。”
张艺谋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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