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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次连许鞍华都会翻车?

时间:2021-11-01 18:30:24 来源:互联网

在写这篇影评之前,我补充了很多文本,当然这是在看完电影之后。我希望影片是一个自洽的个体,影片有其完整性,在影片结束之后已经成立了。

老实说,我并不是张爱玲的书迷,看完李安的《色·戒》,我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去为了电影阅读小说了,但很遗憾,看完《第一炉香》,我第一时间恶补了原著。

这就是影片带给我整体的印象,我始终认为,电影背后是有一个秘密在支撑着它的,当然这个秘密创作者没有必要整理出来去供大家观赏,猜谜的过程对于影迷来说是宝贵的,而且不是一次性的,我们常常是因为这个原因记住了一部片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影像也仅仅是幻象,是不唯一的表意,透过镜头的语言背后是有真实在支撑着它单薄的身体的。

可惜,这部片子背后的秘密像在风里游荡一样,你感觉到它是破碎的游魂,一定还是有什么东西被忘掉了,或者说被忽视了,影片《第一炉香》是一具残破的身体,我没有感觉到它的生命。

先谈一谈故事,我仔细阅读了王安忆老师的访谈,改编的距离就是这样,没有先来后到,故事的生产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得按照这个地域的规则去游戏,理解原作者和理解现任是一样重要的。

我不太倾向于,尊重是最好的延续。不可能把经历了分娩的婴儿塞回产道让它出生好几次,故事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一次新的运用原有的质料去互动的过程,过程本身是重要的。

认为王安忆是续写张爱玲的最佳人选实在是令人悲痛的误解。

她对于张爱玲的理解基于一个写作者的觉悟和灵力,剩下的把小说没有显露在外部的内脏挖出来重心打造实在是个技术活。

但这个技术活做的好不好呢?我觉得并不是太让人满意的。

首先张爱玲的写作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问题,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爱玲的文本里有很强的影像质感,但并不是说,张爱玲的故事是为电影准备的,作品已经结束在了文学的襁褓里,形成了一个致密的果壳。

譬如,张爱玲会把很大的功夫和笔墨投入在物理堆砌上,给人一种错觉:这些作为都只是手段而已,而这些手段通往的终点是给读者编织一个虚构世界,这个虚构世界是由画面的,是符合人类的想象习惯的。

但实际上并不完全如此,这不是一种取悦读者的媚态。

而在张爱玲的作品中自然而然的下坠正是得益于这些看似浪费的铺陈,这些幻象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重达千斤,足够让一个直挺挺的人佝偻下去,最后匍匐地狱里,对重力臣服。

看起来是器具,是华艳的白描,但实际上是毒辣又危险的,原文里最后只用了一句话:“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了给梁太太与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这样来描写葛薇龙的结局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不需要再向我们解释,那些迷幻的坟堆实际上也在蛊惑着读者,这不是故事的力量,而是心灵的力量。

甚至可以说,这里的风景是心理的,不是物理的,这不是幻想的逻辑,而是实实在在的真诚,这是一种高级的手腕。

但是影片显然太仓促了,从后面大段的续写就知道,像生怕观众不能从更短的篇幅去理解这一重悲剧,一定要用更显白的方法去感应。

而实际上,影响故事的力量恰恰不在于你要给足一个冗长的时间段来重构人物的心理时间,再造一个悲剧发生的可能性空间,而在于环绕人物的当下。

正是因为葛薇龙用那样一种表面坚硬的脆弱步入梁家,就像是薄脆的白纸,周围人物的精神、眼力,甚至是一点声响都足以惊醒她警觉而敏感的神经。

因此,葛薇龙在初入影片的姿态是很重要的,她必须外强中干,外表坚硬来掩盖她内心的不成熟、不确定,而马思纯演的太单纯了。

不够机巧,对于葛薇龙来说就是一种粗笨。

她的幼稚让一切都变成了被动的,一切影响她的就不可能是高级的东西,对于影片里的葛薇龙,一点点香艳都足以让她屈从了,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劲。

人物和命运的距离分不开,对于命运式的悲剧而言,毫无悬念就代表着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就没有悲剧。所以影片根本不是一个悲剧。

当然,许鞍华一定是有作者性的东西存在的,她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推翻了张爱玲的一些早年的青涩,加入了一些更沉重的笔法。比如,后期的续写里,她加入了一个很古老的女性宿命的轮回问题。

想法很庄重,也很唬人,那股子苍凉的力气已经让人有点上头的劲儿了,影像的空间一下子打出来了。

这是许鞍华让我执着的原因,包括她早先的作品,《客途秋恨》也好,《天水围的日与夜》也好,从很稳固的躯壳里刹那间灵魂出窍,得道成仙,朝着历史朝着现实飞去了,向世界挑起战火了。一下子就像是葡萄酒滑到胃里,力气却是老白干的力气。

我一直等着这个时间,真可惜是改编,许鞍华真的不必要去如此谦逊持重,强人所难的错位感还是提示着让人还是想要去回溯一下原作者的意思,才发现葛薇龙的悲剧本身不是梁太太的悲剧。

就是因为不是,她们本质上的区别,一个心甘情愿,一个不情不愿最后也不得已心甘情愿,她们那么不同,梁太太在葛薇龙面前才显得扎眼,才让人觉得生猛。

葛薇龙没有认为自己步入了谁的后尘,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一个工具,从始至终一个想要保持清醒的人按在地上踩踏而她还是在清醒的疼痛,这才是切肤的。

后面的续写是很混乱的,如果把张爱玲忘了开始一个完整的臆想其实挺好的,但可怕的是前半段抽丝剥茧,后半段异想天开。看得出为了去把那些游离在风中的丝线一条一条理顺花了很大的力气,后半段舍不得丢了,就开始织毛衣。

理顺对于张爱玲来说本身就是教条,估计她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这一出。葛薇龙的悲剧首先是个人的悲情,不管是在游船的地理位置上还是后来在婚姻里,她始终都是一个单薄如游丝的状态,在江湖里沉沦是个体的孤独,与江湖无关。

而影片的几处改写都把葛薇龙的困境放在了权力和关系的纠缠里,其实是对个人力量的不信任。

原著里葛薇龙逃离香港失败是因为一场病,这场大病实际上是葛薇龙的神经病,是所有神经在剧烈震荡之后汇聚一处灼烧起来又重新调理,让意志产生了一次大的换血。

所以后来她对梁太太说出的那些话,是她完全的更新了,被病态的更新了。

影片把这个高潮放在了船上的羞辱,葛薇龙面对的依然是外物摧残,没有一个自我的面向,她依然是未开蒙的,所以她和梁太太的谈判看上去就像是小女孩在说梦话,始终觉得这个人物没力气没骨头,软绵绵的。

导演执着地要让葛薇龙和乔琪乔恋爱,废墟里生出一点真心有可能是爱情,要有一点病态的爱的滋味在,当然是最好的。

可结果反倒是,影片里的乔琪乔也不敢放荡了,小说里袖手旁观行尸走肉的浪荡也被迫消失了,葛薇龙含着一点自私和顽固的沉沦也不敢太深了,爱情在这部片子里向着单纯美好自我牺牲的路子靠拢就完蛋了,当然如果从一开始沿着《情人》的气质走下去也是一种选择,但显然是后来妄图弯道超车。

原著里把葛薇龙把故乡幻想成温柔乡不是为了和乔琪乔交换灵魂,原本只是为了跟自己较劲,悔恨温存自怜穿插,这种自我杀戮是有趣的。

可影片看起来太像是两个原生家庭残破的少男少女在互诉衷肠,我真担心之后变成救赎与赎罪的童话故事,然而影片里周吉婕变成修女被印在照片上立刻吓得我心惊肉跳。

乔琪乔是致哀者,他一定知道自始至终的悲哀,可他的一点真心是无力去打开自己和葛薇龙的孤独的,乔琪乔不会对葛薇龙撒谎,不是他真心的证据,而是束手无策,这样背负欲念的冒险是不可能收尾的,所以马思纯最后嘶吼着说我爱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葛薇龙的沉沦实际上是一种迷幻体验,恍若坟堆的皇宫,苦心经营的陈设实际上都是致幻剂,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圈套。她在第一次走进这个房子的时候已经吸入了这种毒药,排异的反应让她隐约感觉这里是一座堂皇的坟堆,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许鞍华显然感受到了这种有点超自然的力量,梁太太大宴宾客的热闹戏份里,掺杂了很多恐怖的表现元素。但这种敏锐背后省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葛薇龙的直觉是看不见的视力,用黑夜表现恐怖当然是很方便的,但恐怖没有作息规律。

导演续写的后半段里频繁加工和扭曲画质,这才让葛薇龙出现裂变,动手太晚了。那次高烧已经是裂变和权衡之后的皈依,葛薇龙实际上已经不能得救了。

倘若在开始的时候处理的不那么含蓄,前期就不会因为单薄而出现误读,危险是不需要循序渐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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