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的史诗格局与家国情怀

作者：兰州大学文艺评论中心执行主任、文学院副教授 周仲谋

电影《长津湖》以高投入、大制作的方式，将朝鲜战争中最为惨烈却奠定了胜利基础的长津湖战役呈现在观众眼前，为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将士唱响了一曲壮丽的英雄赞歌。影片既具有史诗般的宏大格局和气魄，又有感人至深的爱国精神，还有对个体生命的关怀，虽然在叙事和细节方面存在一些瑕疵，但仍不失为一部优秀之作，是“新主流”电影在抗美援朝题材领域的新拓展。

《长津湖》海报

《长津湖》具有宏大格局和史诗气质，影片没有单纯以长津湖大战为核心展开剧情，孤立地描述长津湖战役，而是将其放置在整个朝鲜战争以及当时国际国内复杂局势的大环境中，较细致地交代了战争开端、战局发展、中国参战、第九兵团开赴朝鲜东线战场的经过等，最后以长达一小时的长津湖鏖战作为影片的高潮。在镜头画面上，电影采取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拍摄手法，远、全、中、近景及特写镜头相互结合，互为补充，力求全景式地展现这场扭转朝鲜战争胜负的伟大战役的始末。片中战争场面气势恢宏、惊心动魄，充分弘扬了志愿军战士不畏艰苦、保家卫国的英雄气概，书写了一篇可歌可泣、气势磅礴的壮美史诗。

在人物形象方面，影片对毛泽东、彭德怀、宋时轮等国家领导人和军队高层指战员的刻画，尽力避免了以往革命战争题材电影对伟人形象的脸谱化、概念化处理。例如，关于战略局势的分析和决定出兵的决策，体现出毛泽东同志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毛岸英同志牺牲后毛主席在雪夜庭院中独自徘徊的身影，表现了他作为一位父亲的平凡人的一面，以及当时复杂的内心情感。张涵予饰演的宋时轮果敢刚毅，颇具魅力。毛岸英虽然着墨不多，但黄轩的表演内敛含蓄、收放自如，将该形象塑造得英气勃勃、声光动人。

影片在人物形象上的最大亮点，是浓墨重彩地塑造了以七连连长伍千里及弟弟伍万里、连指导员梅生、炮排排长雷睢生、火力排排长余从戎、神枪手平河、三营长谈子为等为代表的一线基层官兵。通过这些集体群像，影片为战争主线设置了个体视角，在人性情感方面进行了努力开掘，表达了对战争中每一个生命个体的人文关怀。个体视角的融入，既渲染出战士们的兄弟之情、同袍之义，也传达出他们的爱国主义精神、家庭责任感、对和平的向往，不仅使人物形象更加立体、生动、饱满，而且升华了影片“保家卫国”的家国情怀。

在思想主题的呈现上，影片通过人物之口，以其切身体会道出了中国志愿军出兵朝鲜的意义。无论是梅生的那句“我们把该打的仗都打了，我们的后代就不用再打了！”还是平河的那句“这一仗如果我们不打，就是我们的下一代要打！”都点明了抗美援朝战争是抵抗侵略、捍卫和平、保卫新中国的正义之战，让观众受到志愿军战士爱国主义精神和英勇献身精神的强烈感召，从而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影片叙事是《长津湖》引起较大争议的地方，有论者认为影片叙事薄弱、牵强。在笔者看来，《长津湖》的叙事在某些细节方面虽有瑕疵，但整体上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开头伍千里的探家情节，是为了把国家层面的宏大叙事与个体层面的微观叙事结合起来，构建起家国一体的情感逻辑，故而并不多余。在七连开赴战场的途中，为避免叙事平淡，影片别出心裁地设计了火车遭敌机轰炸、乱石滩空袭、通讯塔激战、雪夜设伏打援等情节，视觉特效把战争场面表现得高度逼真，给人身临其境之感。长津湖战役的高潮部分，歼灭“北极熊团”的战斗紧凑激烈，充满了紧张感，时刻抓着观众的内心，使观众的情感随着志愿军战士的生死安危起起伏伏，充分发挥出了电影的“情动效应”。

当然，影片叙事也存在不足之处。例如七连送电台的情节，是为了把西线战场和东线战场串联起来，但该情节设计有过于用力之嫌。西线青川江与东线长津湖距离不近，中间隔着高山，派紧急受命开赴东线的七连给总指挥部所在地大榆洞送电台似乎有些牵强。其实大可不必刻意把两条战线发生的事件连接起来，若是采取平行蒙太奇对两线进行分头叙述，可能更符合逻辑，也有助于做到叙事上的主次分明，详略得当。另外，影片也存在叙事为视觉影像效果让步的情况。例如，在原定剧本中，伍千里的家乡为北方的一个山村，但导演考虑到视觉效果，将其改成了风景旖旎秀丽的浙江省台州市仙居县。

《长津湖》引起的另一争议是真实性问题。有人批评影片未能如纪录片《冰血长津湖》《长津湖战役》那样，真实再现这场战斗的历史原貌。笔者认为，这种批评过于严苛，混淆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区别。客观地讲，影片在真实性上还是做了努力的，在现有条件下，力求最大限度地还原该战役的真实状况和某些细节。如志愿军以铜哨哨音作为进攻信号、用迫击炮轰炸敌人火力点、冰天雪地里吃冻土豆、严寒中被冻成冰雕的连队等等。这些真实的细节，表现了志愿军战士在极度艰苦条件下以血肉之躯对抗飞机坦克、重创美军的辉煌战绩，歌颂了志愿军不惧强敌、勇于战斗的英勇壮举。电影的真实性还在于，并不掩饰战争的残酷性和惨烈性。炮火下的断肢残躯，战斗中消失的鲜活生命，伍千里小本子上被标红的一个个姓名，雷排长的遗言“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无不诉说着战争的冷酷无情，同时也强有力地烘托了志愿军将士奉献牺牲的伟大精神。

概而言之，《长津湖》在激发起观众爱国主义情感的同时，通过紧张激烈、气势恢宏的战争场面，使影片具备了很高的观赏价值，取得了丰厚的票房利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影片是成功的。虽然细节上还存在一些瑕疵，却能够给人深刻的思想启迪和情感触动，让观众认识到，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每一位志愿军将士的姓名都值得广为传颂，每一场英勇的战斗都应该被永远铭记。（周仲谋）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